作者简介

马致远（1250？—1321？），字千里，号东篱，元大都人。著名戏曲、杂剧作家。与关汉卿、白朴、郑光祖三人合称为“元曲四大家”。马致远青年时热衷功名，有“佐国心，拿云手”的政治抱负。中年时举进士，曾任江浙行省官吏，后调致大都短时期的担任工部主事。因其对时政不满，去官隐居，过着“林间友”“世外客”的田园生活。马致远是元代散曲作品最多、流传最广的作家。他遗有辑本《东篱乐府》一卷，收入有小令104首，以《天净沙.秋思》为代表作；套数17套；杂剧15种，以《汉宫秋》为代表作。马致远因其作品多流传广，深受人们喜爱，有“马神仙”和“曲状元”之称。

马致远以【南吕.四块玉】为曲牌名的小令共制了十首（见《梨园乐府》、《类聚名贤乐府群玉》）每一首都分别吟咏一个历史故事或者人文传说，抒发他怀古伤今以及羁旅堪醉的情愫。系统的研读他《四块玉》的组曲，我们不难发现，因其宦海沉浮的漂泊生涯，从而形成他虚无主义的历史倾向。下面，我们就从他创作的小令【南吕.四块玉】中，来尝试论述马致远历史虚无主义在其小令中的表现。

宫调和曲牌解释

【南吕】，古代乐律名。属十二律中阴六之一。其宫调名包含有《一枝花》、《金字经》、《四块玉》和《落梅风》四个曲牌以及《干荷叶》和《江南柳》二个词牌。其宫调特点是“感叹伤悲”。

【南吕.四块玉】为小令兼用。句式为七句，制式为三、三、七、七、三、三、三。共29字（元散曲与格律词不同，可以增加衬字）。

《四块玉》的格律为： X厶平（韵），平平仄（韵），X仄平平仄平平（韵），X平X仄平平厶（韵）。X厶平（可韵），X厶平（韵，可上），平去平（韵，可上）。

简单介绍了宫调和曲牌，我们来赏析马致远的小令【南吕.四块玉】。

一、漂泊无定，悲凉沉郁，对现实无奈表现出对生活的妥协

其一：浔阳江

送客时，秋江冷。商女琵琶断肠声。可知道司马和愁听。月又明，酒又醒，客乍醒。

孤寂小舟，瑟瑟秋江。佳肴相饯，殷勤佐酒，歌伎在旁，琵琶声声令人断肠。皎皎秋月，酒酣沉醉，我与客人都惊醒在船仓。大概，本小令表现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们知道，唐代诗人白居易曾写过一首长篇乐府诗《琵琶行》。他的主题是通过对歌伎弹奏琵琶的高超技艺和不幸经历的描述，来抒发自己遭贬谪的愤懑之情。其中开头结尾四句最为脍炙人口被传诵至今。“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清衫湿”。

相信，几百年后的马致远因其与白居易近似的生活经历，对白居易一定是顶礼膜拜。而当他也在浔阳江送客时，一定与白居易是感同身受。我们不知道的是，马致远是否真有在浔阳江送客的经历，亦或是马致远只是有感而发借此伤怀也是可能的。

我们所以认为他对生活的妥协，是来自小令的最后三句。“月又明，酒又醒，客乍醒”。明着是描写秋夜秋景，但一个“乍”字却反映出了马致远对生活的无奈和自甘沉迷不思进取的萎靡精神。哦，又过一天了。

大家也许会说，这是你对这首小令辞意的曲解。不妨告诉您，我起初也是认为字短味长，韵意隽永。并且，出自对马致远的膜拜，我更愿意将他当着一盏夜色的明灯。但是，请往下看。

二、宦海沉浮，老于世故，对现实的不满表现在生活中的随波逐流

其二：马嵬坡

睡海棠，春将晚，恨不得明皇掌中看。霓裳便是中原乱。不因这玉环，引起那禄山，怎知蜀道难。

我娇态妩媚，犹如暮春海棠。轻歌曼舞，巴不得你捧我在手心里看。哪知霓裳羽衣会引起中原祸乱。不是你杨贵妃引来安禄山，又怎么知道到四川的路好难。这大概也是本小令简单的字面意思。

《霓裳羽衣曲》据说是河西节度使杨敬忠进献（《新唐书.礼乐志》载），又名《婆罗门曲》。这种舞曲追求对舞蹈人员服饰的华丽和舞台场景的点缀，以舒缓的曲调和美仑美奂的形式表现仙境和仙女的生活。杨贵妃犹善此舞，唐明皇乐此不彼。于是引得中原战乱纷飞，一代天子惶惶逃难。这就是这首小令中的字外含义。唐代诗人杜牧一句“霓裳一曲千峰上，舞破中原始下来”为此作了很好的注脚。

马致远的小令中，其本意是在回顾一段历史，从艺术作品的特色上看，此小令无疑是上上佳品。然而，我们说，文学作品的魅力并不仅仅只是表现在艺术形式和艺术特色上，更重要的，是文学作品是必须在揭示历史的过程中，着眼于未来，倡导健康的积极向上的精神。而从这首小令中，我们看不出丝毫积极的成分，相反的，作为一个曾经的官吏，我们在字里行间读出的却是作者对那段历史的幸灾乐祸。不能不说，这与马致远年青时的政治抱负是完全背道相驰的，这也是他历经沧桑后人生观点变化的具体反应。

如果单纯的凭这二首小令就认为马致远身上虚无主义倾向过于武断的话，那么，我们再来看他的另一首《四块玉》。

三、隐居田园，宠辱荣枯，对未来的无望表现在生活中的戏谑颓废

其三、巫山庙

暮雨迎，朝云送，暮雨朝云去无踪。襄王谩说阳台梦。云来也是空，雨来也是空，怎捱十二峰。

早上云出送你走，晚上哪怕是漫天大雨我也等你来。暮雨朝云来去无踪。楚襄王啊，你休说什么阳台梦。云来是空，雨来是空，难比巫山十二峰。

宋玉一曲《高唐赋》，惹得天下文人趋之若鹜。“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在浩如烟海的古诗文中，只要提到“巫山云雨”，没有别的意思，一是男欢女爱，二是晦指帝王淫佚。

马致远也是性情中人，这种热闹可不能少。

我们知道，蒙古统治阶级是个马背民族，他们觊觎中原，最初的目标是要将中原广阔的土地变成他们的“牧场”。很不幸，他们入主中原后却是水土不服，不但没有将中原变成“牧场”，相反的，他们时刻感受到了中原文化对他们的吸引，并在不知不觉中进行改变。然而，其尊贵身份得要保持，于是，将天下人分成了四等。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和南人。很明显，汉人不招蒙古人待见。身为汉人的马致远生活在这个年代，其所具备的政治抱负注定是一场悲剧。对时政的不满，对现实生活中的坎坷无助，深感对未来的无望，于是隐居田园，自食其力。将自己的一腔悲愤以文字的形式表现出来以求得精神上的满足和安慰。除此外，也就衔杯击缶自娱自乐。

本小令就是马致远晚年在这种生活状态下所作。

小令本意是吟诵楚襄王梦遇神女，但却在“云、雨、空”上反复行文，在虚幻与现实中纠缠不清扑朔迷离，这正是他现实与理想在小令中的真实写照。也是他自以为失败的人生所反映出的玄幻而却不得解脱。

他的十首《四块玉》均是如此。由此我们不难看出，如马致远这般神一样的人物，当现实与理想不可调合时，在他的文学作品中，抛开其高超的艺术形式与特色不说，他在精神上的萎靡，他的虚无主义则表现的淋漓尽致。

看来，他也并不想隐瞒这点。

附：马致远《四块玉》另七首

叹世三首

其四：带野花，携村酒，烦脑如何到心头。谁能跃马常食肉？二顷田，一具牛，饱后休。

其五：佐国心，拿云手，命里无时莫刚求。随时过遣休生受。几叶绵，一片绸，暖后休。

其六：戴月行，披星走，孤馆寒食故乡秋妻儿胖了咱消瘦。枕上忧，马上愁，死后休。

其七：洞庭湖

画不成，西施女，她本倾城却倾吴。高哉范蠡乘舟去。那里是泛五湖？若纶竿不钓鱼，便索他学楚大夫。

其八：天台路

采药童，乘鸾客，怨感刘郎下天台。春风再到人何在？桃花又不见开。命薄的穷秀才，谁叫你回去来。

其九：酒旋沽，鱼新买，满眼云山画图开。清风明月还诗债。本是个懒散人，又无甚经济才，归去来。

其十：绿鬓衰，红颜改，羞把尘容画麟台。故园风景依然在。三顷田，五亩宅，归去来。